『言论』承包商——生产安全死亡事故的“大户”
我们的世界正在高速发展，专业细分的程度越来越高，社会分工也越来越细。大到一架C919，小到一个华为手机，几乎都是因为成千上万个供应商、承包商在支持，最终才能得以组装、销售，满足大家“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简言之，没有供应商、承包商的支持，企业（制造商）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然而，供应商和承包商的界限不是那么清晰，很多时候混用。一般来说，供应商主要指的是提供物料、商品的服务商，他们不直接进入企业或作业现场。承包商则是指提供工程、劳务和设备的服务商，需要进入企业或生产现场工作。
笔者近年来负责事故调查工作，发现一个很耐人寻味的现象，值得关注。企业（制造商）生产安全死亡事故大多发生在承包商施工过程中，占了70%以上。由于建设领域企业普遍空心化，合法或者非法的分包盛行，如果把建筑工地事故算上，这个比例更高，能够达到80%以上。承包商已经成为生产安全死亡事故的“大户”，而且趋势越来越明显。为什么呢？
一是制造商对承包商依赖程度越来越高。前面讲了，技术发展速度越来越快，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一个企业想垄断所有技术是天方夜谭。企业当然可以收购、并购，把新技术、新公司纳入怀中，但是从技术、成本和效率的角度考虑，承包商很多时候是最好的选择。按照制度经济学的观点，通过一个契约聘用承包商比企业通过多个契约聘用大量员工相比，综合成本更加低廉。一直很想找出依赖程度的有关数据，无奈见识不宽，没有找到。但是，总体而言，较之10年前，个人感觉制造商对承包商依赖程度起码高上10倍。例如，在建筑工地，除了几个管理人员是总承包外，其他人员都是承包商工作人员，比例高达95%以上。
二是企业和承包商对安全工作的重视程度不能一以贯之。企业是追求利益的，无可厚非，在面对安全生产成本和企业生产之间的选择时，天平始终倾向生产。“安全生产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当然，也不是企业不能认识到安全生产工作的重要性，坦言之，现在企业在落实企业主体责任方面已经有了很长足的进步，只是不能一以贯之。下面这个图来自白杰（ABC安全），非常清晰地反映企业和承包商对安全生产工作的重视，用一句俗话形容非常恰当，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痛”。
三是“以包代管”现象比较严重。对承包商，很多企业有要求、有制度。前两天，我也仔细翻看了一个刚刚发生承包商事故企业的制度，对于培训、日常管理都有明确的要求。但是，厂方却说，“承包商到我们工厂来修机器有几天了，但是他们哪天来、哪天不来我们不知道，事故当天在门岗没有登记。”无论真伪，都能说明企业承包商管理制度流于形式，以包代管，一包了之。从对事故调查来看，大多数企业对承包商的安全培训流于形式，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现场施工没有人监督，施工人员换了、没有资质都没人干预和管理。存在交叉作业时最容易发生事故，几乎很少有人去协调处理。
四是承包商素质不高。不少承包商工人没有经过正规培训，基本上“师傅带徒弟”，凭经验带出来的，日常作业有时与国家具体的行业标准、规范相冲突，或者说完全不规范。承包商为了降低成本，经常偷梁换柱，把有资质的工人换成无资质的工人。习惯性违章或者野蛮施工在不少承包商那里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事故调查分析显示，不正常使用防护用品和设施是承包商事故的最常见原因，其实就那么一条安全带、一顶安全帽，也许就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
任何事物都要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分，事故预防要抓住主要矛盾，承包商就是当前事故发生的重灾区。针对承包商存在的问题，可以分别从三个角度入手：
一是企业（制造商）角度。从安全生产共同治理理论来讲，企业不仅仅是企业安全生产主体责任的实际履职者，也是安全生产的治理主体，可以“治理”供应商和承包商。要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要求，设置承包商门槛，除了经济实力，更看重安全生产管理水平。督促承包商落实其主体责任，在产品供给、服务提供、设备维修、工程建设等方面严格遵循法律法规和企业规定。从现在来看，企业有制度，但是缺乏落实的机制。要把承包商的管理落实在企业安全部门和具体的车间、部门身上，安全部门做培训和巡检以及动火作业等重点作业的审批。具体车间、部门按照属地原则，落实现场管理、视频监控和施工协调，核对资质、督促落实施工方案等等。要把日常履职情况和企业部门、员工绩效关联，对日常落实不到位的部门、员工要有考核机制，真正让制度落到实地。
二是承包商角度。承包商在某一具体行业具有一定的水平，但是要精益求精，努力加强本行业领域的标准研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流程和质量体系。严格遵循企业规定，从进入厂门开始，就要主动接受培训和监督。在企业期间，有规定的严格执行，没有规定的要请示后执行，不要“企无规定皆可为”，擅自做主。资质管理要严格，如实向企业报送工程人员名单和资质，不具备资质的坚决不予上岗。一般来说，承包商作业条件相对比较恶劣，现场管理对于承包商格外重要，安全防护是底线，不佩戴齐全安全防护用品，永远不能进入施工第一线。在存在交叉作业时，要主动申请企业方协调，不要冒险作业。
三是政府监管角度。要将承包商管理纳入对企业监督的重点事项，督促企业落实主体责任一定要包含对企业过往承包商管理监管记录的监督检查。加强线上和线下监管的配套，线上监管督促企业报送承包商安全工作情况、企业日常监督管理情况；线下不要一味地往生产现场跑，而是由侧重地对企业工程、设备维护维修等工地进行抽查，查资质、查管理、查记录，要一案双罚，既罚承包商、也罚企业。强化对承包商问题的研究，通过现场会议等传统方式和新媒体等现代通讯方式，向企业传送承包商事故案例，举一反三，帮助企业一起做好预防工作。建立承包商评估体系、信用体系，让专业水平高、安全管理好的承包商能够有更多的机会。
生命旅程没有回程票。事故过后，看到过太多负面的东西，泪水、跪求、茫然，正常人无法不动容。对于承包商问题，我们做一点点，也许就会改变很多。
链接:ABC安全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3NDc4NTA2Nw==&mid=2649248724&idx=8&sn=bd3ea93c22b92c4bcd412ec4b38d1018&chksm=87667b90b011f2866ff5f40aef7d67354907b2e4967f4a1c2b87b6239e2a114b66484ad6775b&mpshare=1&scene=23&srcid=#rd